伯符攙扶著楊帆不敢回頭，只顧著沿著方才一路過來的官道朝著軍營跑去，這背後的火光越來越遠，一直是見不到一絲半點的火星，這才微微放慢了逃跑的腳步。

“咳……咳……”楊帆背後被百裏木連帶著鐵錘砸中，頓時胸口有些郁結，再加上這一路沒命似的跑動，終於是淤積迸發，喉嚨一甜，一股血水從口中和鼻子裏噴湧著出來，濺地身前的雪地都是紅兮兮的一片，在微弱白光的映襯下泛著滲人的殘紅，整個身子也像是洩了氣一般，呼吸更是急促了。

“大哥，大哥你沒事吧？”伯符只感覺扶著楊帆的手上一熱，一股黏黏的液體就染滿了自己的這個手掌，而且大哥的身子慢慢地朝著自己靠過來，這是身體乏力的前兆。

伯符心頭一緊，也不敢再走，急忙扶著楊帆在原地站定，沖著跑在前面的幾個軍士吼道：“你們前面這兩個小王八蛋跑這麽快去投胎啊，快給老子回來，聽到沒有？”

幾個軍士剛才也是親眼目睹了那百裏木的一擊，早就被那猶如雷霆一般的氣勢被嚇破了膽子，這一路也只埋著頭只顧著跑，恨不得身上多長兩只腿才好，哪裏還顧得上跑在後面的楊帆他們。聽了伯符的叫罵，這才緩過了神，止住腳步慢慢地朝著楊帆退了回來。

“你去那邊看看，那蠻子又沒有追上來。”伯符一手扶著楊帆，一手指著其中的一個軍士道，“給老子機靈點，不然有你好看的，知道了沒？”

伯符說完，見那軍士呆呆好像是癡呆了一般，作勢要打，卻見這軍士急急忙忙退開幾步，有些膽顫地向後面探去，“別，別，將軍，我去，我這就去……”

現在大楚和蠻子停戰也近有十數年的功夫了，這兵器早已入庫生了鐵銹，當年的各路將軍也已經白發蒼蒼，英雄遲暮。這蠻子素以蠻力著稱，他們的厲害又豈是這些新兵蛋子能想象的，就算是尋常時日碰到的那些蠻子，也不過是三三兩兩，散作一團，這哪驚得住大隊人馬的輪剿？現在敵眾我寡，倒是將他們有些打的找不著南北了。

“大哥，來坐下先休息一下。”伯符攙著楊帆在官道的路邊坐下，這大雪天，就算是石頭也已經被雪蓋住了，濕氣極重，常人尚且受不住，倘若讓楊帆現在以這傷殘之軀坐在這雪地，無疑是雪上加霜。

伯符看了看周圍，那些枯草都被白雪埋在了下面，又如何取得？當下也不猶豫，脫下身上的銀甲，鋪在地上，扶著楊帆坐下，自己大老粗一個，不懂什麽醫術，只能幹著急道：“大哥，怎麽樣，好點了沒？”

“咳咳……”楊帆本就是強忍著一口氣，因而跑動引起氣血上浮，現在停下來卻已是再也無法前進，渾身如豆腐一般癱軟了下去，雙手拄著自己膝蓋，這才稍稍回了點氣力。

“那蠻子什麽來頭，還真他娘的厲害。”楊帆有些疲憊地將手搭在伯符的手臂上，張口微微合了合，現在口中都是濃郁的血腥味，一直嗆著鼻子，倒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厭惡。

“呵呵。”楊帆這一句完整的話也是讓伯符大大舒了口氣，能這麽流暢順利地把話將明白，看來大哥的神識還是清醒的，這樣一來，雖然傷重，但是沒有性命之虞，只要回到並州城，好還調理就能恢覆。

“伯符，好兄弟，剛才要不是你用錘子擋了那麽一下，大哥我恐怕就……”楊帆因為失血，聲音有些羸弱，但是看著眼前的這個三弟，對自己情深意重，可是他哪會知道，他真正的大哥已經死了，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冒牌貨。

“大哥，說什麽喪氣話呢，大哥，你還能走嗎？來，我背著你走。”伯符大咧咧地說道，“咱們早點回去，找個大夫看一下，萬一那些蠻子不死心，再追上來，怕是……”

“將軍，這楊大人背部受傷，怕是不能背吧，這可能會加重大人的傷勢啊……”旁邊站著的一個軍士小心翼翼地詢問道。

“你知道？”伯符自小在山賊長大，是個地地道道的山賊，大字不識一個，又哪會知道這些道理，一聽這軍士提醒，直覺的是有些道理，瞪著一雙牛眼，扭過頭看著那個軍士道。

“回將軍，小的在沒參軍之前，在藥鋪子裏當過兩年的夥計，所以知道一些。”

“恩，不錯，不錯。”伯符滿意地點了點頭道，“那你說該怎麽辦？”

“將軍，像楊大人這樣的，我們做好找一副擔架，擡著回去，這樣才好。”

“都知道不能背，那你們這兩個他娘的的還站在這裏做什麽……”伯符語氣突然變得低沈，指著兩個地站在周圍的軍士道，“那還不快去找點藤條樹枝之類的，做個擔架給大哥擡回去啊，難道這些都還要本將軍教你們嗎？”

“不，不用。”那軍士也沒想到剛剛還是和顏的將軍，頓時就變得如同鯊蛟咬人一般，本來還想著能被這將軍誇獎幾句，沒想到倒是落得一頓臭罵，急急忙忙地應了兩聲，就退了下去。

“伯……伯符，你啊你……”楊帆看著那兩個一臉苦澀的軍士消失在自己背後的山林裏，慢慢說道，“你這牛暴脾氣，這什麽時候能改掉，這有功就要賞，有錯才要罰，這賞罰分明，地下的將士才會一心，才會用命啊。”

“嘿嘿。”伯符摸了摸腦袋，“大哥，這些道理啊，我抖動，你現在也不用來教訓我了，還是少說幾句吧省點力氣啊，不然嫂子還不知道怎麽罵我呢。”

“哦？”楊帆疑道，“難道你嫂子有罵過你嗎？我怎麽都不知道？”

“你當然不知道，上次搶劫貢品被那狼騎打傷了和昨天的失蹤，這連本帶利的，我都被嫂子罵了個半死，還好大哥你是福星轉世，這不，什麽事都沒有，反而因禍得福，成了這並州城的大英雄。”

伯符頓了頓，繼續說道：“沒想到今天是巡夜的第一天就碰到了這檔子的事，幸虧大哥你現在沒事了，不然，我還不知道會不會被嫂子剜掉一層皮呢。”

“哈哈，你這臉皮啊，就算是殺豬刀來剁，一時半會也是剁不開的。”楊帆看伯符一臉委屈的樣子，心情也是大好，這說話之間，身上的傷勢一直在加快愈合，一股股暖流不時地在身上流動，本來蒼白的臉色，現在也已經有些紅潤了起來。

“不對。”

伯符聽楊帆本來還是笑得好好的，突然夾雜了一句“不好”，有些疑惑地問道：“大哥，什麽不對？”

“這些蠻子怕是另有圖謀。”楊帆心中一緊，晚上遇到的這些蠻子按照人數上來說，也算是個一小股，他們聚集在這裏，必定是有所圖謀，而且聽那百裏木話中的語氣，這頭頭潛入到並州的蠻子怕是不在少數，這些蠻子就像是定是炸彈一般，隨時可能爆炸……

楊帆倏地起身，眼前卻是一黑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，仿佛依稀還有聽著伯符在自己耳邊的喊聲。

大哥，

大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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